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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离惊讶地从位置上站起，纤步而来的白狐毛发鲜亮，身后九尾簇拥着娇小的身躯，狭长的眼眸中有流光潋滟，望之如坠深海。
涂山狐主胡云……至少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白狐轻快跳入她的怀抱，某一瞬间柳离差点恍惚真的是那个爱朝她怀里钻与她闲聊八卦的胡云阿姨，手掌熟练地放到了她的背上，撸了一半才意识到这位真实身份，手下动作瞬间就僵住了。
“咳……咳咳，胡云阿姨……”
“我又没让你停手，怕什么，”
白狐在她怀里慵懒地甩甩头，放缓了语气，“手法不错，怪不得她喜欢。”
柳离小心翼翼继续着动作，大罗金仙的手感自然是没话说，对方还特意缩小了体形，她抱在怀里也不觉疲累，反而有种异样的温暖与舒适。
呜呜呜毛绒绒就是人间美好，怪不得通天那么喜欢撸球球！
！
！
被幸福感包围的柳离差点没想起来正事，最后忍痛收回手掌，正襟危坐道：“胡云阿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传讯寻我一问，有什么比当面谈更清楚。”
九尾在后腿垫上，白狐稍微端坐，便自然而然让人忍不住肃然。
柳离抿了抿嘴唇，“何至于您亲自走一趟，差随行的蛇族吩咐便是。”
胡云眼眸荡漾开奇异的光芒，“你非要我说明白我为你而来吗？柳离，不管是看在阿元还是那个笨蛋的面子上，我都不希望再看到什么令吾不悦的可能。”
作为曾经在龙凤大战搅风搅雨一份子，胡云对于搞事情可谓轻车熟路，哪怕她不去专门关注柳离的行为，她也能从蛇族最近隐约的行动中窥见那份蠢蠢欲动的心思。
柳元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容忍自己有个白痴懦弱的女儿，哪怕是块石头也会被她磨成一把薄刃，要她安安稳稳偏居一隅想都不要想，璞玉打磨成珍宝，就注定是要大放光芒。
“你得清楚，哪怕她留下的局面无比顺利，你也绝无再重建昔年龙凤麒麟荣光的可能。
战争固然让各族元气大伤，战争同样凝聚了他们的精神气魄，掀翻了头顶的山峰，绝无谁想再盖上新的压迫。
你如果想要用吞并的方式来扩张，只可能激起他们万众一心的抵抗。”
柳离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轻轻笑开。
她和柳元面目有几分相似，可笑起来时便迥然不同，她的笑隐约带着几分温软，风霜刀剑的折磨无法让她冰冷坚硬，她的身上永远带着一份不可思议的平和与宁静，缺少洪荒摸爬滚打中磨砺出来的锋芒与尖锐——她像是在和平温馨的氛围中沉淀一身清光，胡云无法想象柳离如何在战争的残酷与柳元的培养中保留下这份纯粹，最后只能归类为禀赋特异。
多么不可思议啊，柳元那样的杀伐果断与祖龙之豪放不羁，竟孕育出了如此细腻柔美的灵魂，乃至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胡纯阿姨是在担心我吗？”
她换了个称呼，微弯下腰与她平视，“我并非想要走娘亲他们的老路，我也没有那样的宏图伟志，我只是想要构筑一个秩序而已。
一个没有战争没有厮杀，各族和平相处共生共存的世界，不用担心流离失所，不用忧惧朝不保夕，对这世间大部分生灵来说，活着本就是最朴实最简单的愿望，这么小小的愿望，为什么不能被满足呢？”
她的声音很温柔，又格外地坚定，她轻声细语描绘着那从未告知于他人的愿景，无论是尊她命令的蛇族，还是与她相伴良久的小黑，都不曾窥见她云淡风轻之下的野心。
“你还不如想着登什么没有宏图大志，这比什么野心都更加巨大，站到世界的顶峰固然困难，使尽手段亦并不不可能，要这世界和平永在，又岂是一句痴心妄想可以称道。
“你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胡云一针见血道：“阿元太无情，你是太留情。
见过死亡，见过战争，又因为她的所做所为感到愧疚自责，便忍不住把心力全然投掷其上，将这苍生都视为一份责任。
柳离，你才是无可救药的痴妄。”
曾经她以为自己的执念已经足够可怕，可柳离向她证明总有超乎她想象的存在，她为自己选定了一条没有路的方向，尽头唯一的终点就是粉身碎骨。
她不会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所念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达到，甚至说出来会被无数人嘲笑，可她依旧如此执拗地将至视为目标，视为此生奋斗的归宿。
胡云从没有这么一刻清楚认识到柳元与柳离的亲缘关系，她们都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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