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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草草扫了一眼魏钰庭,沉声道:“改革救世之心或有温度,却无温暖。
振聋发聩之声或为寒庶,却更杀寒士。”
他且言且行,不避坑洼,任由尘埃与泥泞沾染一切,乌黑的发丝被风卷起,逃脱于官簪之外,最终他执起了那把佩剑。
“我无朋友,无有所托。
亲人早亡,不需赡养。
为国直言,不负忠贞。
只是陆中书,抱歉,终究是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他最后回望,剑指天心,“我愿你们这些执戈前行之人,断首于更远一点的道路。
愿天下抱薪之人,迟一点感到我所凌受的彻骨之寒。
我愿江山海清河晏,六军旗开得胜,百姓再无饥馁,天下万统归一!”
剑锋倏而落下,意料之中,没有人阻止。
血肉迸裂的声音混杂着激动者的心跳,无关者的哀叹,随着飞洒的猩红抛向天际。
数点鲜血在万里澄碧下,所污不过一隅方圆,落于尘埃之上,所溅也不过是三尺之地。
天空飘下雪来,好生奇怪,张沐之死无关冤情。
是了,如果是一人之冤来抵万人之死,那便算不得冤。
陆昭默默走到张沐的尸身前,才解下身上的披风,却见玄色的氅衣抢先落于其上。
掩盖好张沐的尸体,元澈低下头,帮陆昭重新将披风系好。
“中书节哀。”
元澈言止于此,此时他的手尚没有立场来承托她悲哀的面庞,他回身走到重臣面前,却仅仅垂目,他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目光,“谁有罪,谁可恕,还有何不平,还有何不公,诸公尽道出来吧。
不过孤想,大概没有人要请罪吧。”
“臣等万死。”
未跪地者再次跪地,已跪地者匍匐叩首。
万籁俱寂许久后,终有一人言道:“殿下,彭刺史调谱牒之事是否要彻查。”
元澈无需抬头,声音出自詹府。
张沐已死,借由魏钰庭治书侍御史之位给彭通定罪,似乎并无不可。
这是第二个需要拔掉的方镇了。
元澈知道一旦这个提议发起,会引起南凉州多大的反扑,而以他目前的军力,以及彭通本人掌握在手里的优势,不是不可以解决的。
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对这场莫须有的内耗与一个个卑微生命的流血牺牲闭上双眼。
雪越下越密,天高地阔,涌着浓云和裂隙中趁虚而入的天光,如同敦煌壁上飞天的艳影。
陆昭回到众臣中,亦跪地,在元澈惊诧与不忍的目光中,脱下了簪冠。
“殿下,让彭刺史调张沐谱牒,乃是臣一人所为。
臣请辞中书之位。”
华丽的簪冠就这样被她平端在手上,仿佛不过是平日里的一只茶托,脱手只因烫手。
她不是不得已为此,她难道感受不到他为了保住她中书之位而做的拖延与选择,还是说一切只是与他无关而已。
元澈只盯着陆昭的面孔看,凝视它,探究它,以寻找他爱人的出路与政治的困境——然而什么也没有。
她冰静的皮相之下永远深潜着晦暗,那片空间既没有温暖,也没有寒冷,既无法被触碰,也无法弥合。
当他们利益相同时,一切被掩盖得很好,当立场有差时,它才不惊动地显露出来。
他忽然怀疑,那所谓的太子妃的名分,皇家的礼教,真的能将她禁锢在身边甘心陪伴吗,如果不能,他还要怎么做?君与臣之间,除了卑微屈从的心甘情愿,尔死我活的一方上位,是否还有另一可能?
“中书要辞官,也不能无视纲法。”
元澈道,“先上辞表交印,最终结果,等待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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